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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的哭泣

1999-02-08 来源:光明日报 栗里 我有话说

大约在几年前,美国好莱坞拍摄了一部电影,这是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演绎而成的故事片,讲述了本世纪80年代初艾滋病被发现的过程。故事似乎没有更多新鲜的情节,但编导给影片取的名字却显得意味深长——

1969年,一位名叫罗伯特的美国人死于一种怪病。当时的医学尚未认识这种疾病,医院冷藏了他的部分组织。

1980年6月,3名美国同性恋伙伴先后被诊断患上了一种皮肤多发出血性血瘤。他们相继死去。紧接着,一批年轻的美国男同性恋者死于这种怪病。

医学专家们在调查中发现,这些人身上并没有癌细胞。进一步的研究表明,这种怪病有一个共同特征,即人体免疫力严重缺损。

到1982年3月,专家们已在17个国家发现了285名此病患者。

同年5月,仅在美国患者数字已升至900人——值得注意的是,患者已不像专家们最初认为的那样,仅仅局限于同性恋和吸毒者人群中。

至此,一种后来被称作“人类历史上威胁最大的疾病”被确诊。今天,艾滋病(AIDS的音译)——获得性(A)免疫(I)缺陷(D)综合症(S)已经成为20世纪全球性的“世纪瘟疫”。

作为一种20世纪80年代才发现的复杂疾病,人类对艾滋病的起源至今没有权威的结论。通常的说法是一种中非绿猴的变异性病毒,通过某种途径突破人与兽的界线侵入人体进而在人类中传播开来。据最新报道说,美国伯明翰亚拉巴马大学的研究人员认为,他们拥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使全球3000多万人受到感染的艾滋病毒源于西非的黑猩猩。一般认为,最早的人类艾滋病的发生,也与这个地区有关。

艾滋病的迅速传播,已成为全球人类社会的一场灾难。从80年代初美国发现首例艾滋病以来,艾滋病非但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反而以令人震惊的速率猖獗肆虐:

1981年12月,全世界只有15个国家发现艾滋病,患病人数155人;

1985年,全世界已有43个国家发现了艾滋病,患者达13500人,死亡6079人;

1987年9月,已有127个国家报告了近65000个病例。世界卫生组织认为,实际数字应在10—15万人;

1992年初,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已达1290万人,患者260万人,其中死亡250万人。当年底公布的一份资料显示,全球每天有5000人感染艾滋病病毒;

1994年11月底,全球每天大约有6000人感染上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超过1700万人,患者超过400万人;

到1998年底,据联合国艾滋病联合计划署最新公布,目前全世界24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已有210个国家和地区发现了艾滋病疫情。全球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已达3006万人,死于艾滋病的总人数达到1170万!

同样令人震惊的是,婴儿和儿童已成为艾滋病的主要受害者。据联合国去年10月发表的一份公报预测,目前,全球感染艾滋病毒的儿童人数正迅速增加,到年底将达到200多万人。在1996年全世界死于艾滋病的150万人中儿童就占35万人。小儿艾滋病已成为一个重大的全球性威胁,如果这种趋势得不到控制,到2000年,在一些地区,艾滋病将使婴儿死亡率上升百分之七十五,并使5岁以下儿童死亡率成倍上升。届时将有1000万个婴儿与儿童感染艾滋病毒,同样多的儿童因父母死于艾滋病而成为孤儿。对此,世界卫生组织官员无奈地叹息:由于执行儿童生存方案的结果,全球儿童死亡率已大幅下降;现在由于艾滋病,我们担心这一进步将被葬送!

有关报告显示,目前,世界上新感染的艾滋病例百分之九十在发展中国家,其中尤以非洲、亚洲,特别是南亚地区的扩散速度令人瞠目;在亚洲,仅1995年一年内感染人数就增加了8倍,首次超过非洲。

艾滋病在全球的流行,给世界各国带来的经济损失也同样令人震惊。据统计,1981年—1991年10年,全世界为艾滋病付出的直接费用高达2400亿美元。预计到2000年,每年的费用将达到5000亿美元。一些经济不发达国家和地区,由于艾滋病的蔓延造成的损失,已经使其失去了持续发展的能力。典型的例子是乌干达,由于艾滋病流行,大批劳动力死亡,致使咖啡丰收无人摘,土地荒芜,无人耕种。

翻开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不少时代都曾流行过令人恐怖的“世纪瘟疫”。如14世纪欧洲爆发的鼠疫,造成2500万人的死亡,占当时全欧洲人口的四分之一;15、16世纪流行于欧洲的梅毒,也在当时造成重大灾难;19世纪晚期发源于中国粤港地区的鼠疫,在全球蔓延后造成1000万人的死亡……此外,诸如天花、霍乱、麻风、肺结核和癌症,则始终是令人类惊惧的顽症。

进入20世纪以来,随着人类在医学、化学、生物学和遗传工程学等领域一系列的重大突破和人类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几百甚至几千年来危害着人类生存和健康的众多疾病,已被一一攻克……就在人类沾沾自喜地计算攻克自身健康的最大顽敌癌症的日期时,艾滋病出现了。

作为一种前所未有地威胁着人类的全球性“世纪瘟疫”,艾滋病正如前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所说的,“它侵袭和威胁所有国家,不论北方国家和南方国家、东方国家和西方国家、富国和穷国,也不论其经济和政治方向如何”,它已构成了“破坏我们社会赖以运转的结构的危险。”由于艾滋病的流行,人类的性、生殖和血液等环境都恶化了,因此对人类社会的震动不言而喻。艾滋病不仅削弱了人类生产能力、滞缓世界经济发展,而且已构成了贫困的新因素。由艾滋病引起的费用,不论对穷国或富国的家庭来讲,都在经济承受能力上造成毁灭性打击,把病人家推向贫困。

应该特别指出的是,艾滋病带来的全球性的社会经济压力已成为重大的政治和文化问题。一些人士认为,艾滋病的出现是对工业文明以来形成的文化形态与生活方式的一次沉重打击,人类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具有过的道德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艾滋病,不仅仅是一个健康问题。

1987年第42届联大首次审议和讨论了艾滋病问题。联合国秘书长在会上指出:“艾滋病问题,像核武器问题、全球发展问题、环境污染问题一样,是影响所有国家、所有民族未来的一个重大问题。防止艾滋病,在许多意义上来说是一场全球性战斗。”

世界各国和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的许多机构,已把越来越多的力量投入到同艾滋病的斗争中。各国的科学家们努力试图研制出预防艾滋病的疫苗和治疗的手段。

1988年,世界卫生组织执行局决定将原“艾滋病特别规划”更名为“艾滋病全球规划”。其目标是:预防艾滋病病毒感染;减轻感染对个人和社会的有害影响;动员并促使各国与国际社会联合行动与艾滋病斗争。

当年,联合国决定每年12月1日为“世界防治艾滋病日”,并进行了首次纪念活动。

在第一个“世界防治艾滋病日”,联合国秘书长似乎显示出一种信心:“我们必须加紧努力,找到疫苗和其它手段来防止艾滋病的传染,并希望治愈已经受传染的人。”

然而,3年后的同一天,这位秘书长的讲话则把信心转换成了一种谨慎的告诫:“艾滋病如果不加控制,最终就可能成为对人类健康和发展的最大灾难,它将超过贫困的损害。”

时至今日,人类已行将告别20世纪。尽管不时有消息说,欧美科学家在研制和培育抗艾滋病疫苗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人类有希望在4、5年内获得用于人体试验的抗艾滋病疫苗。但现在,人类或许只能无奈地看着这场“世纪瘟疫”在全球范围内继续蔓延至21世纪。

我们自然有理由相信,在未来世纪人类有能力遏制和消除艾滋病。但无论如何,对生活在20世纪晚期的人类来讲,艾滋病留给我们的只有哭泣和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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